它在吞噬!它在进化!它……在把我腿上的黑符当成了养料!
这诡异的场景只持续了短短几息!
当左腿那圈黑符的颜色黯淡到几乎与周围皮肤无异、只剩下一个淡淡的、冰冷的印记时,伞面上那裂痕巨口猛地一合!
嗡!
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!裂痕恢复原状,只是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些许,边缘的暗金符文也凝实了一丝。
油纸伞的震颤和低吼戛然而止,滚烫的伞骨迅速冷却,变得比之前更加冰冷坚硬,沉甸甸地压在我手臂上,仿佛一块吸饱了精血的玄冰。伞面上沾满了黑泥,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。
左腿的剧痛和冰冷麻痹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无力。小腿上那个淡淡的黑符印记,依旧冰冷,但那种如跗骨之蛆的威胁感,似乎真的……减弱了?与聻气之间的诡异联系也变得极其微弱。
代价是巨大的。身体如同被掏空,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两道枷锁的沉重感更加清晰。右肩的魙气侵蚀虽然暂时被压制,但依旧盘踞着,伺机而动。胸口那张暗金血契,更是冰冷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冰山,不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念。
我瘫倒在冰冷的泥浆里,暴雨无情地冲刷着身体。油纸伞脱手落在身边,伞骨深深插入泥中。
远处矿场方向,隐约还能传来能量碰撞的轰鸣和黄袍邪道气急败坏的怒骂,但书生魙那泣血的控诉似乎沉寂了下去。显然,失去了我这承载血契的“媒介”和油纸伞的干扰,那邪道占了上风。
此地……依旧是绝地!
我挣扎着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抓起旁边冰冷的油纸伞,将它死死抱在怀里。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,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……诡异安宁。
不能停……要去……皇城隍庙……
契约的反噬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在神魂之上。
我咬着牙,用伞当拐杖,拖着那条仿佛不属于自己的、虚弱无力的左腿,挣扎着在泥泞中站起来。每一次迈步,都牵动着神魂和右肩的剧痛。
雨幕苍茫,山路崎岖。
不知走了多久,也许只是几百步,也许已到天边。意识在剧痛、冰冷和沉重的枷锁下,越来越模糊。
终于,前方山坳的阴影里,出现了一座比昨夜更加破败、几乎完全坍塌的山神庙残骸。只剩下几堵摇摇欲坠、布满苔藓和裂缝的断墙,以及半个勉强能遮点风雨的、布满窟窿的屋顶。
我再也支撑不住,踉跄着扑进那残垣断壁的角落,背靠着冰冷湿滑、长满青苔的断墙,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。
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屋顶窟窿滴落,砸在脸上,混合着冷汗滑落。怀里的油纸伞冰冷沉重,伞骨硌着胸口。右肩的魙气纹路在虚弱下又开始隐隐作痛,如同冰冷的毒虫在皮下游走。胸口那张暗金血契,更是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怨念,不断侵蚀着我的体温和意识。
眼皮重如千斤,每一次试图睁开,都耗尽全力。耳边是哗哗的雨声,是山风的呜咽,还有……书生魙那泣血的控诉,在灵魂深处反复回荡。
“冤——!!!”
“吾乃……大明正统十四年……两榜进士……周文渊!”
“蒙冤!通敌!构陷!满门……一百三十七口!斩!斩!斩!”
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,仿佛不是来自灵魂深处,而是……就在这破庙的断墙之外!在冰冷的雨幕之中!
我猛地一个激灵,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!
残破的庙门外,灰蒙蒙的雨幕中……赫然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!
他穿着一身……浆洗得发白、带着补丁的……青色儒衫!头上戴着方巾,身形颀长,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感。雨水穿过他的身体,落在地上,仿佛他只是一个……影子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雨里,背对着我,面朝着北方——京城的方向。
“周……周文渊?”我喉咙干涩,嘶哑地挤出几个字。
那青衫身影缓缓地、一点一点地转过身。
没有脸。
或者说,他的脸被一层浓郁的、翻滚的、如同墨汁般的黑气笼罩着!黑气中,隐约可见无数张痛苦扭曲、无声尖啸的鬼脸在挣扎!一股精纯而冰冷的死寂魙气,如同实质的寒潮,扑面而来!
“血契已成……”一个冰冷、怨毒、却又带着无尽悲怆的声音,从那张翻滚的黑气面孔后传出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脑海,“送吾……入皇城隍庙……面呈府君……”
“此冤不雪……此恨不消……汝……魂债难偿……”
青衫身影抬起一只同样被黑气笼罩的手,指向北方。那动作僵硬而执着。
“车……千里……送吾……进京!”
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如同最后的通牒!随着他话音落下,一股更加庞大的怨念和魙力顺着血契的锁链,狠狠冲击着我的神魂!
“呃!”我闷哼一声,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气和无数惨死的鬼脸淹没!意识如同坠入冰窟,迅速沉沦……
最后的感知,是怀里的油纸伞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,以及右肩魙气纹路那刺骨的剧痛。
黑暗,吞噬了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