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瞎子心中感叹的同时,倒还诡异地升起几抹兴趣,他这下倒是真喜欢这丫头了。
多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儿了。
表面上呆呆笨笨的,聪明劲儿都藏着呢,连着三天去解家都是她为放松张家人的警惕打的掩护,连张启灵都被她骗过了。
她从来不是什么纯良的兔子,而是一条会蛰伏的蛇,不动声色地送来致命一击。
“查,查今天解家出去的所有商队和车队。”张海客言简意赅地抛出几个字。
张海侠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:
“解家往三个省派了九支车队,药材、绸缎、土货……”他的语气不复温润,
“足够演一出八仙过海。”
张千军万马急得抓耳挠腮:“这不跟大海捞针似的!我算算……”指尖掐出残影。
张启灵拎起黑金古刀系回背上,抬脚就往院外走,张海客横臂拦住:
“族长,她既然选择跟解语臣合作,也怕是做足了准备,我们……”
“她有事做,抓回来会闹。”张启灵拍开他手臂,黄昏的余晖落进漆黑瞳仁里。
张启灵想到秦岭岩洞里她把刀架在脖子上的那副倔样子,逼得太紧容易适得其反。
“如果找到了人,别惊动她。”
既然她不想他们跟着她,那他们不让她发现就好了,他们有的是精力陪她玩。
——
此时的盛葳蜷在卡车的帆布篷里,身边堆满药材麻袋,药香熏得人直打喷嚏。
对面坐着解语臣派来的哑巴伙计,二十出头的年纪,眉眼像刀刻出来的带着锋利,薄唇抿成直线,黑色高领衣遮住半张脸。
看到他,盛葳有种看到张海洋的感觉。
“阿默?”她试探着比划刚学的手语,指尖在颠簸中戳到对方膝头。
年轻人垂眼看了看溅上泥点的裤腿,抬手做动作时腕骨都暴着若隐若现的青筋:
‘我在。’
“喝水吗?”她拧开军用水壶递过去,阿默摇摇头,掏出个小本子写字:
‘不用,解当家说路上少说话。’
“但是我不会手语,你教我几个。”
她压低声音凑近,嗅到对方衣领沾着的淡淡艾草味,是解家库房驱虫的熏香,跟老陈身上一个味儿,哦,老陈是现在的自己。
阿默点头,他的兜里还揣着她提前准备的哮喘喷雾,毕竟她扮演的是个会抽烟的账房先生,迫不得已把指缝都染上了烟垢。
盛葳想起在解家库房的那会儿,真老陈在里头算账,她隔着幕帘藏在后面盯着看了一下午,现在学他的动作已是九成像。
前头突然急刹车,盛葳脑门差点磕在包上,阿默伸手一挡,结结实实垫住她额头。
温度透过粗粝的茧子传过来,前排司机骂咧咧探出头道:“查货的!都别动!”
“谢谢。”盛葳对他说了句无声谢谢。
阿默摇摇头,盛葳迅速把账本摊在膝头,学起老账房佝偻老花看账的架势。
查车的人掀开篷布时,手电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,盛葳学着老陈的湖南腔嘟囔:
“哎哟莫照咯,看不得咯!”
哆嗦的粗糙手指在账本上瞎划拉,鼻梁上挂着老式圆框眼镜直往下滑。
对方只是晃了几眼就重新放下篷布。
盛葳瞥见阿默垂在身侧的手,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——这是“过关”的意思。
卡车重新发动时,盛葳摸出块陈皮糖含在嘴里,这车坐的她不舒服,吃糖好点,阿默碰了碰她手背,指尖在膝头划出个问号。
“这个?”她举起糖纸,模仿他刚才的姿势弯曲拇指,‘甜。’
阿默摇头,他比出个复杂手势:
‘你学得很快。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