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把上的钉子被起掉了,改用榫卯结构接了新车把,洋槐木的,上头的毛刺,也用砂纸打磨掉了。 沈青将手电筒递还给豆子,“修得不赖,没啥要补修的,多少钱?” “搭把手的事,谈啥钱不钱的。 再说了,你帮了我家一个大忙,我要是收了你的钱,你信不信,我爷不拿棍子抽我爸,改抽我了。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沈青便不再提修车费的事,“豆子,给树王立石牌的事,办得怎么样啊?” “成了。” 豆子咧嘴一笑。 “今早,我和我爷去了大队,跟书记讲树王的树龄、作用、地位,和帮村民、军人解毒的功绩,表示想在树王前立个石牌,让树王的事迹,能够流传下去。 书记听了拍桌叫好,称他的小舅子许仁礼念过大学,写得一手好字,他能帮忙说说,请许仁礼写牌文。 唉,我打了一夜撒泼耍赖的腹稿,愣是半句话都没用上,可惜了!” 可惜了? 黑豆,你要不要把嘴角往下压一压,再说这句话? “事办妥了就行。” “大青,等石牌立好,我自掏腰包请你吃烧鸡。” “说好了,到时候可别变卦。” “不变,大青,板车拉屋里吧,我先回喽。” 豆子转身要走,沈青却拦住了他,“等一下。” 沈青从陶罐内匀出一小碗麦芽糖递给豆子。 豆子称太贵重了不愿意接,沈青说这是自己做的不值钱,豆子才欣然接过小碗。 他回家腾空小碗,立刻洗净送了回来。 今日晚饭,咸香的芝麻烧饼,冒油的咸鸭蛋,甘甜的红枣糖水,沈小花吃得直跺脚。 …… 阳光明媚,微风和煦。 沈青拉着板车,走在由碎煤渣铺成的大道上。 这条道路名为太任路,属于县道。 安宁村、许家寨就紧挨其的南边,沿着这条道走,往东,能去城里,往西,能去镇上。 车兜内装着铁锅、炭盆、叶子等,沈青步子迈得又快又稳,每走一步,都溅起阵阵黑灰。 他走到半路,碰到五个各拉一车细树枝的农户。 问了一下,说是北边有人伐林归田了,树的主干、粗枝主家拉走了,林里残留的细树枝随便捡。 不过,仅余的细枝,已被五人捡完了,地里只剩下未挖的树根了,劝他甭动捡柴的心思了。 几人闲聊几句,就散开了。 沈青继续向西,路过供电局后,拐进北边的土路。 其实,穿过供电局,就意味着到镇上了。 但是杏香镇中心学校(初中)并非建在镇中心,而是建在镇北大王庄村边,离它不远,有一粮油站。 中学离供电局很近,走个四五分钟就到了,沈青又向东拐了百来米,来到中学的大门口。 白色的围墙,银色的栅栏门,一长溜的王大庄民房开门做着生意,如小卖铺、文具店、修车铺...麻将铺??? 其中,小卖铺门口,坐着一身形臃肿的男子,他正翘着二郎腿磕瓜子。 校门口,除了商铺,还有摆摊的,炒凉粉、烤红薯、烧饼、头绳发卡,俨然成了个微型小集市。 校门口来了个摆摊新面孔,众人纷纷投以或好奇、或仇视、或探究的目光。 沈青无视这些目光,他环视了一周,视线锁定在大门右侧一高一矮两个摊贩身上。 矮个的卖炒凉粉和蒸卤面。 高个的卖...东西藏在盖棉被的大木箱里,不清楚卖的是什么,但其蓝围裙上沾满了油点子,估摸卖的也是吃食。 二人神态自信从容,似压根不担心摊上的货卖不出去,而且,两摊之间还有两米多长的空位。 沈青思虑片刻,拉着板车插到两摊之间。 矮个摊贩朱大富惊奇挑眉,啧,新来的小伙子,可真是井里丢石头,蛤蟆跳上鼓---两不懂(谐音,两卟咚) 小伙子,临近大门的绝佳摊位,却有个大空,你就没想过为什么? 一是本人和高闷子不对付,不想闻对方身上的臭味,两摊才会隔那么远。 二是往右走嘴馋想吃东西的学生,全被两摊截流了,搁两摊之间卖吃食,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,卖旁的,嘿,不怕溅上油点子啊? “喂,新来的小伙子,我姓朱,叫朱大富,你旁边那个姓高,叫高闷子,你摆摊卖啥货啊?” 沈青朝左右两旁点头打招呼,“卖炒田螺。” “炒田螺?”朱大富困惑皱眉,“田螺,那玩意腥得很,随便找一水沟,花个半拉小时,就能摸一大盆,谁会花钱买它,你这...没卖头啊!” “嗐! 天热干旱,地里没活。 我闲来无事下水摸河鲜玩,一不留神摸多了。 恰巧之前偶然得了针对田螺的去腥增香法子,便烧了一大锅田螺,来中学校门口卖卖看。 有人买,我能赚点豆种钱。 没人买,我就拉回去分给邻居。 最差的结果,不就是白费了两天的工夫,我又没打算长期卖田螺。” 朱大富一听这话,认准沈青是个打油子,卖了两三天就不卖了的主,于自己小摊生意没啥子威胁。 “小伙子,通透啊,赚不赚到钱另说,见识指定会涨。你那田螺炒成啥样子,让我瞅一眼呗。” “行!” 沈青从车里卸下一长板凳,放到车把的下方,他一只手下压车把,一只手将车兜内物品,往车头方向挪动。 当车尾青车头重时,整个车身就会像车头倾斜,但长板凳搁那里卡着呢,令车身倾斜不了多少。 如此,板车成了一个‘桌子’,桌面是车兜,桌腿是板凳和车轱辘。 沈青往盆里丢点木炭。 炭是打豆子家借的,来之前引燃好,放到半密封的罐里,取出来扇几下风,木炭就由灰白变成了火红。 沈青将圆环三爪的铁架子扣在炭盆上,又将铁锅坐在圆铁环上,摆好柳筐、小板凳等物品后,他打开了锅盖。 去掉螺尾、香气扑鼻、色泽诱人的爆炒田螺,尽入朱大富的眼底。 他看得眼睛都直了,就连没吭过声的高闷子,也被香味勾得频频侧目。 “小伙子,厨艺很行呐,光闻闻香味,就够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。” “缪赞了,乡下人哪有不会做饭的,大叔,我舀一份,你尝尝,顺当给提提意见。” 沈青拿起一片木芙蓉叶,往叶片上舀了小半勺田螺,“喏,含住螺尾嗦螺肉就成,甭担心吃到脏东西,内脏啥的全弄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