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一会儿,一个半大孩子跟在支书三儿子建国身后进了门。
"平安,这个就是莽子,你跟他唠唠吧,行不行看你的意思了。"
这个叫莽子的半大孩子个头不高,头上戴着个毛都快掉光的皮帽子,身穿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,袖子口黑黝黝的,在马灯下泛着光,估计是经常抹鼻涕。
圆脸,塌鼻子,也不说话,就是一个劲儿的笑,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,看起来挺老实的,甚至有些憨憨的。
说真的,路平安对他第一印象不咋滴好,不是因为其他,而是这孩子有些闷,不爱说话,也不讲个人卫生。
不讲卫生好办,改了就好么,这个路平安可以理解。
无非就是家里条件不好,就一套棉衣,想换都没得换。他妈每日里要干活,还得照顾他爹,也没功夫给他洗洗涮涮的。
关键是他对山里熟不熟悉,知不知道啥情况危险,啥事儿不能干。
路平安此时也没得选了,屯子里是真分不出来人了,管他黑猫白猫的,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,当即就拉着莽子聊了起来。
莽子只是外号,这孩子姓李,大名李大勇。
路平安大致问了问他,这孩子七八岁开始就跟着屯子里的人进山。
打松子,摘木耳和猴头菇,采药,啥都干,努力帮着家里挣钱,对这片山林绝不陌生。
只不过他不太懂打猎,这个屯子是后来新建的,屯子里的老百姓净是后来迁过来的,大都是来了这边后才跟着别人简单学过几招,加上自己摸索的土方法,连一个能称为炮手的能人儿都没有。
支书当年在四平作战时受了伤,不再适合上战场了,干脆就留在了东北。
后来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建设,支书带着媳妇儿孩子来这里搭了个窝棚,所以这里才被命名为林家窝棚屯子,最开始就支书他们一家人。
屯子里哪的人都有,有鲁省的,有晋省的,也有辽省和冀省的,很复杂。
比如莽子,他爹老家是豫省山区的,就是修红旗渠的那个地方。后来家里穷的活不下去了,逃荒过来这边了。
这边能吃饱,总算过了几年好日子,又娶了莽子他妈,生了他们兄妹三个。
再后来这边不是建了林场么?
当时林场初建,还没那么多机械和车辆,人也不多,生产任务抓的又紧,于是林场领导就号召老百姓都去林场干活,倒是让老百姓有了个挣外快的机会。
林场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干的,危险性极大,伐木工的伤残死亡率直到后世依然都还是排名遥遥领先的高危职业。
当时刚有了莽子的小妹妹,家里也挺紧巴,于是莽子他爹就动了心思,也想去林场干活挣钱。
老爷们儿顾家,想要多挣点,这当然也不能说是什么错误,包括莽子他妈,大家都挺支持的。
哪知有些人天生就不受命运之神眷顾,还没干几天呢,莽子他爹就在归愣的时候出了事故,成了个高位截瘫,躺在床上动不了了。
这下子可完蛋了,莽子他爹又不是人家林场的正式工,很多福利待遇享受不了。
当年那个林场的领导人不错,倒没说不管,奈何莽子他爹成了个活死人,治也治不好,还需要有人专门照料,即便是按最高的标准给了医药费,还号召大家都给他们家捐款,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。
弄的林场领导也没了办法,后来干脆和莽子爹妈商量,给了他们家一个工位。
等莽子兄妹啥时候够年龄了,林场就安排一个孩子过去上班,算是给了他们家一个希望吧,尽管这个希望有些遥不可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