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光在石台中央凝而不散，符文阵列如活物般缓缓旋转，地脉能量自四方向阵心汇聚。陈玄右臂金纹持续跳动，掌心距残碑凹槽仅半寸，却如隔深渊。那凹槽形状与他血脉起始点严丝合缝，仿佛等待了千年。
灵月双爪贴地，感知到地脉流向已逆转，星图与残碑间的光丝仍在缠绕，重组未完成。她抬眼，正对陈玄背影。无常子靠在石台边缘，鬼气微弱，指尖轻颤，试图凝聚最后一丝力量护持阵眼。
紫雾骤动。
“你不是钥匙。”低沉声音自雾中传来，不带怒意，却如寒针刺骨，“你是祭品。”
陈玄掌心微滞，金纹跳动频率出现一丝迟疑。
“三更非时辰。”那声音继续道，“是三魂俱裂之时。你的血，不是启封，是献祭。你站进去，便永世为柱，镇压魔渊，也囚禁自己。”
灵月猛地抬头：“别听他！”
无常子抬手拦住她，目光死死盯住紫雾边缘。他以残存鬼识探去，察觉那话语中夹杂着细微的精神涟漪——不是单纯的言语，是术法载体，借真相碎片植入怀疑。
他低声道：“他在用话杀人。”
陈玄闭目，将尸气沉入经脉，压下血脉共鸣。他记得残碑浮现的“血契”二字，记得星图边缘的“三更将启”。这些信息本由他们自己推演而出，如今被头目一字不差道出，真假难辨。
“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？”紫雾中声音渐近，“你每一步，都在完成它。你读符文，补星图，触残碑——全是仪式的一部分。你不是觉醒者，是被唤醒的祭品。”
陈玄右臂肌肉微绷，金纹跳动再次迟滞半息。
灵月察觉异样，指尖划地，三道短痕重现——△-△-△。她将妖力注入地面，锁定金纹原本节奏。她知道，只要节奏不乱，阵法就未完全掌控陈玄。
“别让他打乱你的节拍。”她低喝，“他在怕你读懂。”
无常子喘息一声，抬手将最后半缕鬼气凝成薄障，覆于陈玄后颈。那层灰雾极薄，几乎透明，却勉强隔绝了部分精神压迫。
紫雾翻涌，忽然裂开一道缝隙。
幻影浮现。
是灵月的身影，背对石台，立于幽暗岩壁前。她低声对虚空说道：“若他成了封印，我们便可脱身。这局，本就不该他扛。”
灵月浑身一震，妖力瞬间紊乱。
那声音、神态、甚至指尖微颤的弧度，都与她一模一样。
“假的。”她咬牙，“不是我说的。”
无常子盯着幻影，鬼识虽弱，却能感知其能量来源——并非实时窥探，而是预设投影，早已埋下。
“他不需要看到。”无常子沙哑道，“他只需要我们相信。”
灵月深吸一口气，指尖一划，妖血渗出。她以血为引，在符文阵外圈划出一道反幻符线。血痕未灭，稳稳烙于地面。
“若我真想走。”她盯着幻影消散处，“昨夜在古刹，我就不会替他挡那一剑。”
无常子微微点头：“我信。”
陈玄依旧未动，掌心悬于残碑之上。但他右臂金纹已恢复△-△-△的节奏，稳定如初。
紫雾微微一滞。
头目未料，言语与幻象皆未彻底瓦解三人。
他改换策略。
“你们以为魔渊是恶？”声音再起，却多了远古回响，“你们封的，是光。是被世界遗忘的光明之地。陈玄，你镇压的不是魔，是希望。”
陈玄猛然睁眼。
幻象袭来。
他看见自己化作石柱，矗立深渊之上。脚下并非魔气翻涌，而是一片破碎的城池，天空裂开，金色光辉自缝隙中倾泻。无数人影在光中跪拜，哀嚎，伸出手，仿佛在祈求他停下。
“你才是枷锁。”那声音低语，“你才是囚禁者。”
冷汗自额角滑落，陈玄右臂剧烈震颤，金纹暴动，几乎失控。他感到血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，仿佛灵魂被拉向两个方向。
灵月察觉不对，妖力细丝疾射而出，切断两处回流节点，短暂削弱阵法牵引。无常子强撑起身，将最后鬼气注入石台，维持星图不灭。
陈玄咬破舌尖，剧痛让他神识一震。
他没有后退。
反而将右掌更深压向残碑凹槽。
掌心未触，金光已暴涨。
“若光明需以封印为牢……”他低语，声音沙哑却清晰，“那我宁做黑暗之柱。”
话音落，符文阵中“引”字微光一闪，由红转金。
紫雾剧烈翻腾，头目三瞳骤缩。
他未料到，陈玄竟以信念反噬话语逻辑。他精心编织的真相，被一句“宁做黑暗之柱”彻底打破。
那不是反驳，是定义。
陈玄不再问自己是谁，不再求证使命真假。他选择自己成为什么。
灵月瞳孔微缩，盯着那转金的“引”字。她忽然明白，符文并非死物，它回应意志。头目能用话语扭曲认知，是因为人会怀疑。但当一个人不再怀疑自己，符文便只能追随。
“他在改写阵法。”她低声道。
无常子靠在石台，嘴角又溢出一丝黑血。他盯着紫雾深处，声音极轻：“他怕了。”
头目沉默。
紫雾缓缓收缩，退至禁地边缘。他不再言语，也不再出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