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松鹤目露不忍,却也没有两全之法。
楚禾偏过了脸,靠近阿九怀里,眼角的湿润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,洇湿了一片。
阿九倒是无甚感觉,只有楚禾泪汪汪的模样,激起了他的情绪波动。
手指轻碰她的眼角,他天真的问:“哭什么?”
楚禾说:“赵小姐很好,我不想她死。”
小青蛇在楚禾发间露出了脑袋,它不会掉眼泪,但也学着楚禾的模样一般,眼睛里仿佛水汪汪的。
阿九被气笑了,现在楚禾倒像是它的主人了,它已经习惯了和楚禾一个鼻孔出气似的。
他一个弹指把小青蛇脑袋弹了回去,再慢悠悠的说道:“你不想她死,那就不让她死好了。”
楚禾一愣,“你有办法救人?”
阿九说:“她把心脏给了别人,再拿另一个人的心脏给她补回去不就行了?只不过,若非是心甘情愿的献出心脏,与她的身体可不会相配。”
地上那道颓废绝望的身影,宛若已经死去多时,闻言,他眼睫轻颤,满怀希冀的抬起了脸。
三日后。
无辜枉死的女子的尸身被家属领回,长满了幽罗花的山洞也被一把火烧光,风波看起来已经平定,可是失去家人的人,这份伤痛会陪伴他们一生。
夏日蝉鸣声声,树影婆娑,微风拂过,送来了几分凉爽。
少年红衣显眼,隐没在树间,缠着铃铛脚链的腿悬在空中,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。
手中的是刚摘的桑葚,把他的手掌心也染成了紫色,一颗小果子送进了嘴里,他面色没有变化,也瞧不出好不好吃。
旁边传来的聒噪之音终于停了下来,清净了不少。
楚禾放下短笛,呼吸了好几口气,“阿九,你到底是怎么吹的笛,为什么我就是吹不出曲调!”
“愚蠢的中原……”
楚禾柳眉倒竖,“嗯?”
阿九把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,挑了个饱满的桑葚送到她的嘴边,懒洋洋的说道:“这是控虫的笛,你要是想学,改日我做个普通的短笛给你。”
楚禾还算满意,张口把桑葚吃进嘴里,下一刻,她的脸皱成了包子,一巴掌糊了过去,“是酸的!”
阿九没有躲过这满是破绽的一掌,“啪”的一声,他的脑袋结结实实的受到了攻击。
随后,他沉默无言的看她。
楚禾一呆,赶紧凑过去,“你怎么没有躲过去!你不是挺厉害的吗?快让我看看伤了没有?”
“你是谁?”
楚禾愣了会儿,“你说什么?”
少年两眼茫然,“你是什么人?我不记得了。”
楚禾抿紧唇,脸鼓成了包子。
他又浮夸的“啊”了一声,毫无情绪波动的说:“头好疼,我失忆了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楚禾的眼里冒出了泪花。
阿九怔忡,俯下身两手捧着她的脸,脸颊肉嘟嘟的,摸起来还挺舒服,“我想起来了,你是阿禾,是我的未婚妻,你还说过要把所有的钱用来给我买糖葫芦呢。”
楚禾掐了他一把,“我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!”
这几天,她还在因为赵荣月与宋听雪之间的悲剧而怅惘,结果他就玩失忆这一出,难免就会把这出爱情悲剧代入自己。
阿九以为楚禾还要教训自己一番才算满意,没想到楚禾直接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,整个人也钻进了他的怀抱。
她紧紧的黏着他,他反而像是美味的被糖浆包裹的果实了。
楚禾闷声说:“在苗疆,我被扔进去当你们的炼蛊材料,那个时候你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,要是……要是你以后再失忆了,真的不记得我了,怎么办?”
她原来在担心这个。
阿九随手把酸溜溜的桑葚扔了,又在盘旋在树杈上休息的小青蛇上擦了擦手,接着,他把人搂起来放在腿上抱着,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黑发,听着她的鼻音很重的呼吸声,自己的心也好像也变得软绵绵的。
“不会有那么一天。”
“万一呢!”楚禾就像是钻了牛角尖,抬起头看他,非要问出一个答案,她还没有忘记,这个世界的男主就是失忆了,爱上了女主。
失忆这回事,可不少见啊!
阿九也不会哄人,把她发间上新换的珠钗扶好,嗓音很轻,“如果真有那一天,我教你怎么做。”
“怎么做?”楚禾目露期待,以为他要拿出传闻里的情蛊一类的东西,不管天涯海角,两个人都只能绑在一起。
哪知阿九只有一句:“你站在我的面前。”
楚禾等了一会儿,没有后文,她问:“然后呢,没了?”
“没了。”
楚禾生气,“你逗我玩呢!”
“你光是出现在我面前,见到你的第一眼,我自然就会知道你是我家小宝未来的娘了。”
楚禾有点呆。
“想不明白?”
她点头,“有点。”
少年一笑,慵懒的倚靠着树干,在斑驳的光点里,闭上眼睛假寐,“想不明白就算了。”
楚禾不甘心,在他怀里揪着他的白色小辫子,“快说,什么意思?不说清楚,不许睡!”
他不睁眼,唇角微扬,揽着她的身体,护住了摇摇晃晃的她不掉下去,任凭她吵闹的声音盖过了蝉鸣。
小青蛇趴在树影里瞥了眼,透露出浓浓的嫌弃。
——真是到处都在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