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翠花并没有察觉到安小暖有什么不对。 她依旧小声给安小暖介绍着:“你看那边,那是刘伯刚出嫁两年的女儿,据说她还没有孩子,难怪回来了。 还有那边,林大娘身边那两个妇人,你看到了吗? 那好像是赵里正的两个妹妹,都嫁出去好多年了,没想到也回来了。” 总之,在张翠花的介绍下,安小暖得知,这三百多号人即便不全是本村人,那也是沾亲带故的。 而三百多号人中,年满五十岁没被抓走充军的老爷们约摸只有五十多个。 剩下的,都是妇孺。 其中,还有十几个襁褓婴儿,连话都不会说,路都不会走。 由此可见,接下来这一路会有多难熬。 赵里正这会儿正喊着话。 都说人多力量大,但人多是非也多。 在出发前,有些丑话是不得不说在前头的。 比方说,自己的粮食自己看好,千万莫弄丢了。 粮食有多少,自己心里要有数,要按照自家人口进行一个合理分配,别到时候粮食不够了,再想着从别人那里要。 又比方说,大部队往前赶路的时候,各家一定要跟紧步伐,别落下了。 该赶路就赶路,该歇息时就好好歇息,别整幺蛾子拖后腿。 再比方说,专注自己,莫要多管闲事。 在路上遇到别的难民,能不看就不看,能不搭话也别搭话,小心被坏人盯上。 上饶村虽说要力争全村人一个不落的到达南方,但如果遇到不配合的,故意拖延后腿、滋生事端等等,那也休怪村子里将她踢离队伍! “当然了,我们上饶村的村民也不是没有人情味的,对吧? 方才我所说的那些话啊,只是给大家伙儿提个醒而已,不是让大家伙儿当个冷血无情的人。 这一路上,队伍中若有谁家实在困难,需要帮忙的,大家伙儿能搭把手也得搭把手。 比方说季家还有丁家,她们都不容易,大家伙儿都知道的。 总之啊,先顾好自己和家人,有余力的话再帮帮同村困难的人,咱们啊,得团结一致才行!” 嗯,季家和丁家。 安小暖扭头,无奈地看了张翠花一眼,见张翠花表情跟她差不多。 没办法。 谁让她们两家在村子里是真的困难呢? 每次开大会,都能被点名。 赵里正将各种警告和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,大概说了一刻钟左右吧,就宣布要出发了。 出发前,赵里正还特地安排了队形:“妇孺们都走中间,大老爷们负责开路和包尾。 开路的来十个,包围的去十个,剩下还有三十二个大老爷们,你们组成八个组,每隔一段路就插一组进去,别让其他难民打咱们这边的主意。 锄头什么的,都给我扛好咯,谁也不许掉链子! 哎,廖老头,你怎么还抱着两坛酒咧?给我包尾去,不许喝酒啊!” 队形安排好,三百多号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出发了。 由于边境不太平,逃亡的人又多,所以即便是夜里出发,赵里正也不许人点燃火把。 只能就着月光,一步步往南边的方向走去。 安小暖有空间这个秘密,不想跟别人扎堆。 张翠花挑着两箩筐的红薯芋头,走路也挺费劲儿,就想慢慢走着。 所以两家人便故意走在了大队伍的后面,身后只跟了廖大伯这十个老爷们。 不过她们也不怕被人嫌弃走得慢。 因为这十个老爷们中,有九个都是挑着担子的,腰被压得很弯,走起路来快不到哪里去。 只有廖大伯,身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篓,怀里抱着两坛子酒,右边腋窝下夹着一把斧头。 嗯,在人群中,算是轻松的了。 安小暖想起自己要给廖大伯补粮食,廖大伯不要。 她还以为廖大伯有多少粮食呢,合着就一个竹篓? 虽说那个竹篓很大,比箩筐还大,一看就是特制的,但廖大伯是个男人,吃得多啊。 也不知道那一竹篓的粮食够他吃多久? ——算了,先不管。 ——如果廖大伯的粮食实在不够,我再偷偷给他补二十斤红薯或芋头吧。 安小暖正想着廖大伯的事情呢,廖大伯就开始跟安小暖搭话了。 他看着一直跟在安小暖脚边的狗子,问道:“小暖啊,这狗是你家的?” “是啊,我家多多。” 不等安小暖回答,正在推车的二宝就抢先应道:“廖爷爷,我家多多很乖的,您可不能杀了当下酒菜啊!” “哈哈哈。” 廖大伯听言,忍不住笑出声:“你放心,有主的狗你廖爷爷是不碰的。 再说了,你家这条狗眼睛又大又有神,还知道一路跟着你们跑,一看就是通人性的,这种狗吃了会遭报应,我不吃。 不过你得看好咯,谁逃命还带条狗啊,小心别人给你逮了吃掉。” “嘶……” 正跑得欢的多多一听廖大伯说有人要吃掉它,立马回头朝廖大伯龇牙咧嘴。 廖大伯也不怕它,只是目露惊喜:“哎哟?这狗还真通人性,是条好狗啊。” 说罢,也不再盯着狗看,又跟二宝搭话:“你小子力气越来越大了啊,现在能不能一拳打死两头野猪啊?” 二宝:“廖爷爷您给我找两头野猪来试试不就知道了!” “嘿,你这小子。” 廖大伯好笑:“好好推你的独轮车吧,别把你阿奶摔着了。” 言毕,又冲刘氏喊:“大宝他奶啊,你有福气啊。” 廖大伯常年一个人独居,也没个人跟他说话。 往常在村子里,他还能喝喝酒做做木工打发时间,现在没木工可做,又不能喝酒,就只能四处找人搭话了。 再加上现在刚刚开始逃荒,大家伙儿都还有力气。 于是,短短一个时辰,安小暖就听到了不少八卦。 嗯。 比从张翠花那里听到的还多。 比如说,上饶村赵里正和廖大伯这一辈,居然大多数都参过军。 又比如说,李卉这么讨厌,为什么大家伙儿之前都纵着她? 因为她的男人徐斌曾经参加了县里的剿匪,被砍断了一只手臂,大家伙儿敬他是一条好汉。 总之,村里这些男人别看他们年纪是大了,可拳脚功夫还是有一些的。 如此,安小暖又安心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