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起钵钵鸡里鲜辣的麻意,鲜得人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停筷。
还有那蟹粉小笼,薄皮里裹着的何止是蟹黄,是把日子过出滋味的巧思。
这些,比起他从前在国都吃过的山珍海味,多了百倍的鲜活气。
“今日你做的菜……”他顿了顿,喉结轻轻滚动,像是在斟酌词句,“比我吃过的所有宴席,都好。”
江小满没料到他会突然夸她,脸颊瞬间泛起点点热意,慌忙错开视线,看向不远处的柳树,“你、你是没吃过好东西,才会这么说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肩膀就被轻轻攥住,掌心的温度像今日灶间里未熄的炭火,透过薄薄的布衫渗进来,烫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“不是!”他的声音比刚才急了些,如墨的眸子被细密微垂的眼睫压着,让人看不清内里翻腾的情绪,“是真的好。”
“方才在亭里,柴大人吃鳝糊时,筷子都没停过。”
清风忽然停了,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她的裙角扫过他的靴边,像怕被风吹散似的。
江小满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擂鼓似的,盖过了树上的虫鸣。
“油嘴滑舌。”她小声嘟囔,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,“明天……明天给你蒸蟹粉小笼,不放橙丝酱,放你喜欢的姜葱酱。”
上官烬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得像怕惊散了什么。
微风又起,带着荷叶的清香,把两人之间没说出口的话,都染成了暖烘烘的味道。
回到上官家时,天刚擦黑,阿义、阿勇和阿正三个半大的小子先冲进了院子,把手里的空竹篮往地上一放,就围着正在择菜的陈嬷嬷和纳鞋底的上官夫人嚷嚷开了。
“嬷嬷!夫人!你们是没瞧见!今天柴府的宴席,我家嫂子简直把江都城的大厨都比下去了!”
阿义嗓门最大,手舞足蹈地比划着,“那响油鳝糊一淋热油,香得顾公子当场就掏出一百两银票,想请嫂子去天香楼掌勺呢!”
阿勇在一旁帮腔,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蟹黄小笼包,“可不是!姜夫子说嫂子的火候比学子们拿捏笔墨还准,柴大人的祖父吃了蟹粉小笼,筷子都没停过!”
阿正性子沉稳些,却也忍不住补充,“最厉害的是大哥,就跟大嫂肚子里的蛔虫一样!”
上官夫人手里的针线顿了顿,抬眼看向刚进门的上官烬和江小满,见两人并肩而行,嘴角忍不住漾起笑意。
自从老爷离世后,她就像是没了主心骨,不知该怎么面对儿子,只能任由他胡闹沉沦。
儿子昏迷不醒时,她也是病急乱投医,只想着先为上官家留后,至于这冲喜来的儿媳能不能撑起家,她那时根本顾不上想。
眼下听着这三个小子说的热闹,再看小满被晚霞染得微红的脸颊,忽然觉得,这桩看似仓促的婚事,倒像是老天送来的妥帖。
自从小满来了以后,他们全家都找到了主心骨,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。
陈嬷嬷笑得眼角堆起皱纹,拍着江小满的手,“我就说少夫人是有大本事的!”
“寻常人能把包子铺开得红火就不易,少夫人竟能把宴席做得让天香楼少东家都心动,往后啊,咱们上官家的日子,定能同小笼包一起,蒸蒸日上!”
江小满被夸得脸红,正要说话,却见上官烬默默把手里的荷叶包递给陈嬷嬷,“这是柴府给的枣泥糕,您和母亲尝尝。”
又转头对江小满道,“累了一天,先去歇着吧,灶上我让阿勇将带回来的菜热热。不用再做新吃食了。”
上官夫人见自家儿子说完,还顺手接过江小满手里的空篮子,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。
她悄悄对陈嬷嬷递了个眼色,两人相视一笑,眼里的欣慰,比刚吃了枣泥糕还甜。
而另一边,天香楼的后院就没有上官家这般热闹。
顾九翎烦躁地踱着步,手里捏着张被揉皱的纸,是聚鲜楼贴在城门口的比赛告示。
聚鲜楼与天香楼在江都向来是死对头,上个月他们的月营收刚被天香楼压下去,这时候突然要举办“江都城第一酒楼”比赛,明摆着是想找回场子。
“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他把告示往桌上一拍,实木桌面震得茶杯都晃了晃,“难不成真请了什么厉害角色?”
“前几日还听说聚鲜楼的老掌柜去了趟国都,难不成是请了王氏的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