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望着她,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:“紫凝……如何?”
青奴摇头。
她转身拿起炭笔,在石壁上写下:“右臂断,血尽而终。临终前说——‘别让我的剑,白折。’”
陈薇恩怔住。
良久,她缓缓闭眼,一滴泪滑入鬓角。
可下一瞬,她竟低笑出声,笑声微弱,却带着铁锈般的锋利。
“她们烧书、毁碑、废人……可火种,从来不怕雨。”
她抬起手,掌心躺着一块残铁牌,边缘参差,正面刻着两个古体字——“惊鸿”。
她握紧它,指节发白,青纹微震,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沉睡的召唤。
窗外,晨光刺破云层,洒在废窑斑驳的地面上。
那里,散落着紫凝遗留的残谱碎片、血书碑文拓片,还有一本破旧的《锻器九要》,书页被血浸染,边角焦黑。
陈薇恩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碎片,眼神从悲恸转为清明,再转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。
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纸页,仿佛在触摸时间的裂痕。
而在这无人知晓的深谷废窑之中,某种比剑更锋利的东西,正在悄然成形。
晨雾尚未散尽,寒铁坞的废窑已不再死寂。
陈薇恩盘膝坐于窑心,面前铺展着紫凝遗留的残谱碎片与血书拓片,纸页泛黄卷边,字迹斑驳如裂纹爬过岁月。
她以炭笔为尺,灰石为界,用现代考古的“分层标记法”逐一归类:一层是剑招轨迹,二层是灵力运行路线,三层是残缺口诀对应的古音韵脚。
每一块碎片都被编号、定位,像拼合一座被炸毁的碑林。
她的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,仿佛不是在整理遗物,而是在重建一段被抹杀的历史。
青奴静立一旁,手中铁钳夹着第九块刻满符纹的铁板,目光随着女主的动作微微颤动。
那本《锻器九要》摊在角落,页脚焦黑处正指着“心火阵眼”四字——“地脉微火可引,唯需九宫布位,以女子精魄为引,心火代真元。”
“不是灵根决定剑意……”陈薇恩低声自语,指尖轻点地面,“是她们从一开始,就骗了我们——把‘不能练’说成‘不该练’,把‘压制’包装成‘天道’。”她忽然抬头,眼中燃起一簇幽光,“既然阳刚之气被男子垄断,阴柔之息又被稀释至近乎无存……那我们就绕开灵脉,直取本源——以心火为引,借地脉残火凝意!”
她起身,执炭条在窑底划出九宫格,每一宫对应一尊女修残谱中的剑意特征:震宫属雷意,离宫燃火志,坎宫藏水韧……九点相连,成环形阵图。
随后,她将九块铁板按方位埋入土中,每一块皆刻有从残谱中还原出的剑诀片段,内嵌青奴以烬心莲灰与残铁炼成的导灵纹路。
夜幕降临,地火悄然升腾。
陈薇恩站于阵心,玄渊古剑缠绕小臂,黑铁护鞘如活物般微微脉动。
她闭目,引剑魄之力沉入丹田——那一丝混沌灵根虽残破,却正是兼容阴阳的钥匙。
她缓缓吐纳,将残存真气导入九宫阵眼。
刹那间,地下微火应召而起,顺着铁板纹路蜿蜒上行。
九块铁板同时震颤,发出低沉嗡鸣,如同九口古钟齐鸣于幽冥。
空中骤然浮现出九道虚影,皆为女子,着不同宗门旧制剑袍,手持各异灵兵,眉目间尽是不屈与悲怆。
她们并肩而立,唇未启,声自生——《素心引》终章在夜风中低吟回荡:
“心若不焚,何以照夜?
剑非天赐,乃自血出。
吾辈虽微,星火可燎——”
青奴猛然跪地,额头触土,双手紧握铁钳,泪水无声滑落。
这是惊鸿盟的第一次“传火”——不是传承,是复活。
就在此时,山外林影微动。
墨渊立于寒铁坞边缘,月白剑袍被夜风掀起一角,右臂旧伤隐隐作痛,仿佛感应到某种久远的召唤。
他看着阵心那道瘦削却挺直的身影,看着她臂上青纹如藤蔓攀延,指尖轻颤却稳握剑意。
他缓步走入阵中,脚步轻如落雪。
直至距她三步之遥,他停下,缓缓取出怀中半块玉佩——青玉断裂处纹路扭曲如雷痕,竟与玄渊古剑上的铭文隐隐相合。
他抬手,玉佩微光流转,与阵中九影共鸣。
“等你的人,”他声音低沉,如剑入鞘,“不止一个。”
陈薇恩缓缓抬头,眸光如刃,映着地火与星河。
“那我们就——”她一字一顿,仿佛将誓言锻进骨血,“一把一把,把她们砸碎的剑,重新铸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