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们的名字,”她盯着杜衡,一字一顿,“你们敢当众念吗?敢承认她们曾以女子之身,登临剑主之境吗?”
风停,云滞。
连锁灵阵的光芒都在微微震颤。
就在此刻——
高台之上,一道玄色身影悄然浮现。
无人见其来路。
他立于风中,披风猎猎,月白剑袍染霜未化。
右臂藏于袖下,唯有手中半块断玉佩悬于风中,微微震颤。
玉佩纹路古朴,与陈薇恩剑鞘中拓片上的符文隐隐相合。
忽然,那玉佩轻鸣一声,如琴弦初拨。
下一瞬,地底深处,无数古老篆文同时苏醒,发出低沉嗡鸣,仿佛沉睡千年的碑林,在回应某种血脉的召唤。
墨渊立于高台,风自苍穹灌下,卷动他玄色披风猎猎如战旗。
那半块断玉佩悬在指间,纹路古拙,竟与陈薇恩掌心血痕、拓片残文、地底篆刻三者共振,嗡鸣不绝,仿佛千年前的誓言正从大地深处苏醒。
众人仰首,呼吸凝滞。
他不看任何人,只将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手掌上,声音如寒潭落石,一字击穿死寂:“昆仑古卷《玄渊纪》有载——千年前九位女剑主以素心九转破天煞,封‘天外渊眼’于地脉尽头。功成之日,九人并肩立于苍澜之巅,剑气贯日月。可你们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?”他顿了顿,眸光陡然锐利,“她们被反噬,被污名,被抹去姓名,史册焚尽,碑林封禁。只因她们证明了一件事——女子不仅能练剑,更能以剑改命。”
杜衡脸色骤变,指尖猛掐法诀,锁灵阵光芒暴涨,欲将地底异动强行镇压。
可那篆文非但未熄,反而如血脉奔涌,银光逆流而上,缠上陈薇恩足底,似要将她托举至传说之列。
“住口!”杜衡怒喝,声音却已微颤,“你究竟是谁?竟敢妄议前代禁忌!”
墨渊终于抬眼,月白剑袍在晨光中泛出冷辉,右臂隐于袖中,伤痕如旧,可气势却如出鞘之刃。
“我乃昆仑墨氏遗脉,玄渊剑嗣。”他缓缓抬手,断玉佩轻扬,“先父临终前执此佩于心口,说:‘若素心再现,必有玄渊相随。’他等这一天,等了三十年。”
陈薇恩怔然抬头,与他对视一瞬。
那一眼,无言,却如剑锋相击,火星四溅。
她看见他眼底深处的痛与守,也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中的模样——不再是那个畏缩角落的废柴女徒,而是手持残剑、背负血誓的破局之人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染血的拓片收回怀中,动作轻缓却坚定。
随即转身,将那柄从废墟中掘出的断剑,狠狠插入执法堂前的青石阶缝。
“锵——”
一声脆响,裂石之声如龙吟初啼。
剑身银纹骤然暴涨,似有古老脉络自地底觉醒,与之共鸣。
刹那间,藏剑阁方向铜铃三响,悠远沉重,一声比一声更撼人心魄。
那是剑灵示警,亦是剑魂回应。
她立于断剑之前,衣袂翻飞,目光直逼杜衡:“我不求你认错,不求你忏悔。我只问一句——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穿透全场,“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你女儿,是你亲手教养、视若珍宝的女儿……你,还会说‘女子不能练剑’吗?”
杜衡猛然一震。
他握着阴阳剑令的手指节发白,额角竟渗出冷汗。
那一瞬,他仿佛看见幼女在庭院中执木枝比划剑式,笑靥如花,而自己温柔地说:“练得好,再练一遍。”可转眼,那女孩被执戒弟子拖走,只因她灵根觉醒,竟修的是剑意而非炉火……
他喉头滚动,终未言语。
而执法堂外,不知何时已悄然聚集数十名外门女弟子。
她们衣衫朴素,手中握着粗铁短剑、断刃木把,甚至有人仅持一截磨尖的铜条。
可她们目光灼灼,如星火燎原,静默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勇气。
孙嬷嬷倚在守炉院炉火旁,枯手轻抚膝上一柄残破古剑——剑脊刻“林氏”二字,早已锈迹斑斑。
她嘴角微扬,低语如祷:“师妹……火……终于烧回来了。”
风起云涌,血书未干。
就在此时,杜衡缓缓起身,袖袍垂落,遮住颤抖的手。
他望向陈薇恩的眼神复杂难辨,有痛,有惧,更有决绝。
“私传禁术,惑乱宗门……”他声如寒铁,一字一顿,“抬——断脉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