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宝根很想回去,可看着已经被主家挪到堂屋里的死者遗体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走。再想到他只是负责收敛,又不是和尚、道士,不存在“跨界经营”的问题,干脆放下工具箱,蹲下身帮死者脱衣裳,让主家去烧热水以便他帮死者擦洗身体。
“徐老板,麻烦你把门关上。”
“关门?”
死人一样是人,只要是人都有尊严,不能就这么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。朱宝根回头道:“不想关门就拉个帘子,不然我怎么帮你家老太太擦洗?”
孝子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好的好的,我这就关门,我们都出去。”
“水烧好吗?”
“烧好了。”
“烧好了就端过来,再给我拿几条毛巾。”
“行。”
人死了之后,大小便会失禁,必须清理干净。
有些长期卧病在床的,因为行动不便或家人照顾不周,身上本就很脏,要用热毛巾慢慢擦洗,还要帮死者洗头、梳头、洗脸……总之,就算接下来要送殡仪馆火化,不管擦洗的多么干净都会变成骨灰,也要让死者干干净净的走。
朱宝根熟练的脱掉死者的衣裳,用手边的白布先盖上,再挪到另一端帮死者脱鞋。
本以为死者穿了袜子,结果死者没穿。
朱宝根托起死者的脚,顿时愣住了,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:“徐老板,老太太得的什么病啊?”
“要说病,那就多了,医生说有七八种,主要是癌症。”
“什么癌?”
“食道癌,十年前就有了,去南通肿瘤医院照了好几个月光,还去上海的大医院看过,能坚持到今天不容易,特别是这半年,喉咙疼、肚子疼,吃一碗吐半碗,不知道受了多少罪,走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。”
在帘子外说话的徐老板是大儿子,据说在上海做生意。
当年分家的时候大儿子最吃亏,所以老人家一直是由老二家赡养的。老二和老二媳妇不好说什么,因为当年分家请舅舅来作过见证,不过大儿子这些年也没少出钱。
朱宝根轻轻放下死者的脚,掀开刚盖上的白布,一边仔仔细细检查,一边不动声色问:“徐老板,老太太是在床上走的吗?”
“嗯,我弟妹说昨晚睡觉时还好好的,今天早上送稀饭去西房一看人都已经走了,夜里几点走的都不知道。”
“发现老太太走了,就把老太太挪到了这儿?”
“是啊,人走了不能再睡在床上。朱师傅,是不是有什么说道?”
“没有。”
朱宝根再次用白布盖上死者的遗体,随即洗了洗手,起身打开门走了出来。
徐老板迎上来问:“朱师傅,还需要什么?”
“没事,我出来抽根烟。”朱宝根掏出香烟点上,不动声色走到正忙着布置灵堂的杨二身边:“杨老板,来时我忘了锁门,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。”
老朱是在公安局干过的人,杨二对老朱一直很尊敬,立马掏出手机:“打吧,会不会用?”
“这有什么不会的,你先忙,我去那边打。”
朱宝根飞快的环顾了下四周,确认老太太的二儿子去给舅舅报丧还没有回来,儿媳妇正在厨房忙碌,这才走到田埂边拨打小鱼的电话。
咸鱼很忙,据说前天出国了,遇到事只有找小鱼。
电话很快就打通了,不等小鱼开口,朱宝根就急切地说:“小鱼,我老朱啊,联安三队有个老太太夜里走了,我在帮老太太换衣裳,发现老太太走的有点蹊跷,你赶紧过来看看。”
联安三队离陵漴汽渡很近,小鱼还去钓过鱼。
小鱼顾不上再盯着分局同事们跑步,走到一边低声问:“怎么蹊跷?”
“不像病死的。”
“他杀?”
“没凭没据的我不敢瞎说,但看着很蹊跷。”
“朱叔,你能不能说具体点?”
朱宝根回头看了看正在接待亲朋好友的徐老板,低声道:“主家说老太太是夜里走的,早上才发现的,发现老太太走了之后,就把老太太从房里的床上挪到了堂屋。可我看着老太太明显洗过澡,一看就知道在水里泡过,脚跟上的死皮泡得很软,轻轻一刮就能刮下来。”
小鱼问道:“会不会是昨晚洗的?”
“不像,如果是昨晚洗的早干了。”
“会不会是在浴缸里洗澡不小心淹死的?”
“不像,不是不像,而是不可能。”
淹死的人朱叔见多了,真要是淹死的绝对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。
小鱼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小事,追问道:“朱叔,这种事你见多识广,你看着像是怎么死的?”
朱宝根沉默了片刻,分析道:“我看着像是电死的。”
“电死的!电死的能看得出来吗?”
“你让我说,我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,但我看着就像电死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