族巫摇摇头，眼神复杂：“瓦扎是个好后生，打猎、打仗是把好手。但在我们这里，权力终究要交给女人。她们更平和，更懂得怎么护着孩子们，守住家园……”
青缘深有同感，点头说：“根据我们的历史考证，男人最终会在社会中占据领导位置。但在我们那个时代，女人的作用也越来越大，很多工作不再需要强壮的体力，反而更需要精细、耐心和沟通能力，这些都很适合女人。”
西摩拉姆听了这话，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，可站在门外偷听的辛让却脸色铁青。他死死攥着拳头，心中暗骂：这外来女人胡说八道，凭什么男人不能当龙山人的头人？
西摩族巫忽然叹了口气，声音低沉：“我们本不该来这里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把我们送到这儿的……”话说到一半，她像是察觉到失言，突然顿住，随即转了话题，“啊，上次你说要给我开的调理身体的药，我忘了拿，还能再给我开一副吗？”
青缘没有深究她话里的破绽，笑着点头：“当然，我一会儿就让眯鲁给您送来。”她话锋一转，目光诚恳地看着老人，“诺西姆，您的医术这么高明，能不能收我做学生，教我一些龙山的医术呀？”
西摩拉姆没想到她如此直接，愣了一下才迟疑着说：“按族规，这些都是神的指令，不能外传。不过看在我们都是女人，又投缘的份上，今天我就破个例，我只告诉你一句话，能不能明白就看你的造化了。”
族巫浑浊的眼珠里忽然闪过一丝幽光，她枯瘦的手指在膝头轻轻点着，一字一顿的声音像从古老的岩缝中挤出来：“‘天雷震门开，地火坎中来’，切记要留意‘空’！这世间万物，本就无中生有！！”最后几个字说得极重，尾音在潮湿的空气中震颤。话音刚落，她便佝偻着背，摇摇晃晃地转身回了那间弥漫着草药味的土屋，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合上，将满室的诡秘与疑惑都关在了外面。
杰美青缘站在原地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族巫的话像一串打了结的咒语，在她脑海里盘旋不散：“‘天雷震门开，地火坎中来’究竟藏着什么深意？这‘空’又是指什么？”她喃喃自语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。莫非是在暗示万物起源？可“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”这类禅语，实在不该从西摩拉姆这样的族巫口中说出。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，她却深知族巫脾气古怪，不便再去打扰。
正打算转身返回驻地，曲木戈武忽然提议：“要不要再去西摩老人施展法术的地方看看？或许能发现些什么。”青缘眼睛一亮，当即点头应允。
他们请当地的牧龙女眯鲁带路，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山坳里走。路过临时营地时，青缘特意取了些给包天喜他们敷过伤口的土灰面，又蹲下身，细心地从地上捡起几片残缺的植物叶片，其中一片银杏叶展开来，像一柄精致的中国折叠扇，脉络在阳光下清晰如刻。
指尖触到叶片微凉的肌理，她忽然心头一动：这看似普通的叶子，竟是最具生命力的植物。恍惚间，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：1945年广岛核爆后，强光辐射所及之处草木尽毁，唯有银杏树在焦土之上顽强地抽出了新芽，那抹绿色成了废墟中最震撼的生命奇迹。
一旁的眯鲁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。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，考察队带来的花布衣裳、水果罐头早已让她心驰神往。
在她眼里，这些懂科学、会医术的队员就像传说中大神羲派来的神使，而杰美青缘更是神使中的佼佼者，她亲眼见过青缘用银针让昏迷的阿爸苏醒，连族里最敬重的西摩老人都对她另眼相看。只是近来神使姐姐总蹙着眉，是不是因为没人需要救治，才显得闷闷不乐？
眯鲁两手交叉，忽然鼓起勇气说：“神使姐姐，我要跟你学治病，像你一样帮大家减轻痛苦。”
青缘闻言先是一愣，随即眼底漾起笑意，连忙拉住她的手：“好啊眯鲁，我最喜欢好学的孩子了，热烈欢迎！”
两人正说着，临时诊所的竹帘被掀开，曲木戈武抱着一大捆银杏枝叶走了进来，枝叶上还沾着晨露。马文庸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，手指轻叩着桌面问道：“这银杏可是大有来头，曾广泛生长在欧亚大陆，后来多数地区的种群都毁于冰川浩劫，唯独咱们国家还留存着活种，对吗，植物学家？”
曲木戈武眼中闪过一丝钦佩，点头应道：“马老师说得没错！现在全球存活的银杏树，都是从我国引种的，而且引种时间绝不会早于唐代。所以在国内林业界、植物界、生态学界和医药学界，大家都普遍认为银杏就是中国的国树。”
“正好，我正想问你呢。”杰美青缘连忙拉住曲木戈武，将手中的银杏叶递到他面前，“你看这片叶子，我听说银杏两亿年来都没怎么变，是这样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