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诌死了。
沈戎的效率远比胡横预计的还要快。
得知消息的胡横甚至都来不及细细品味那令人颤栗的快感,就收到了一通从镇公所打来的电话。
简单扼要就一句话,镇公柳蜃要召见自己。
“一切还真是如他所料啊”
胡横心头大为震惊,沈戎仿佛已经看穿了柳蜃等人的心肝脾肺肾,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掌控之中,明明没有太多的布置和干预,可事态的进展偏偏就朝着对方预设的方向走去。
一个‘贪’字,就如同一把剔骨尖刀,将柳蜃和胡诌一同钉在了砧板上。
不过胡横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嘲笑他人。
因为现在,他自己同样也在这块砧板上。
晚雨正忙,胡横不再耽搁,撑着伞走上了街头。
街上行人稀少,胡横脚步轻快。
落雨打在地面上溅起的腥臭味,此刻在他闻来,都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。
自己的三哥胡诌死了.
胡横没有兴趣去猜测胡诌死的时候有多凄惨和绝望,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一件事上.
那就是如何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,让自己取代胡诌,成为胡家接替五仙镇镇公的唯一人选。
要做到这一步,那就还需要一个人死.
念及至此,胡横情不自禁伸手摸向左胸前的口袋,掌心传来的异物感,让他的心跳立时快了几分。
“不知道用完这个东西以后,自己这条命还能不能留的下来?”
人在心神激荡的时候,总会感觉时间飞逝,漫长的路程也变得近在咫尺。
胡横抬高伞沿,举目远望。
一座七层楼高的砖石建筑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。
五仙镇,镇公所。
入主其中,便是坐拥三十万倮虫,辖制整个东北道五环四大卫镇和数十小镇的百里侯。
虽然那通电话的措辞严厉,但胡横却并没有着急进楼,而是转身走向了一个支在路边的小摊。
几根木杆撑起的油布棚子在傍晚的风雨中,显得格外的弱不经风。
年过半百的摊主一脸愁怨的蹲在屋檐下,埋怨着东北道越来越奇怪的天气。
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,不止让他少赚了至少五角黎票。更关键的是木桶里新鲜点好的豆花放上一夜之后,可就不能再拿出来卖钱了。
这一进一出,损失惨重。
“老板,来一碗豆腐脑。”
胡横的光临让摊主大喜过望,立马殷勤的迎了上去。连搭在肩膀上的抹布都忘了用,右手掌心扣着缝有补丁的衣袖,三两下便把桌椅上的雨水擦拭干净。
“客官您先坐,豆腐脑马上就来。”
不多时,一碗咸鲜微辣的豆腐脑就端了上来。
胡横拿着一个瓷勺,一口一口吃的很慢。
不像是随便找了个街边小摊来果腹,而是在细细品尝这市井美味。
摊主没有其他事情可干,老实巴交的性子也让他没有胆量去跟胡横搭话,老老实实蹲回了刚才的位置。
“老板,再来一碗。”
“好咧。”
摊主乐呵呵的应道,麻溜又蹿到装着豆花的木桶边。
可没过多久,这位摊主的脸色就彻底变了。
这位客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非富即贵,那张脸更是长得比镇上唱戏的角儿还要标致,可吃起饭来却跟饿死鬼投胎似的,吃干净的空瓷碗在桌上垒起高高一摞,看的他那叫一个心惊胆战。
“客官,咱们要不下次再来吃?您千万别误会,我可没有赶您的意思,实在是.”
实在是怕你吃出个什么好歹,那自己上哪儿拿钱来赔?
摊主吞吞吐吐,半天都没能把心里想的话说清楚。
胡横看出了对方的担忧,将碗里最后一丝豆花刮进嘴里,这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勺子。
“老板你别担心,我只是不想一会当个饿死鬼。”
阴天,大雨,空荡荡的长街
陡然听见这句话,摊主浑身寒毛顿时炸起。要不是心疼这摊子上的家什,恐怕早就撒丫子逃命了。
胡横见对方这副模样,微微一笑,没有再解释什么,将饭钱放在桌上,便起身离开。
这一次他没有撑伞,而是淋着雨走进了那座代表五仙镇最高权力的镇公所。
所内早有人在等候胡横,直接带着他上了最高层,来到了柳蜃的办公室前。
房门敞开着,一个身穿青衫的儒雅中年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进门的胡横。
刹那间,胡横便确定,对方就是柳蜃的真身,不是堂口仙家伪装的傀儡。
“胡家三房弟马胡横,见过柳镇公。”
胡横拱手抱拳,躬身行礼。
“胡老弟不用这么客气,说起来,还是我失礼在先。”
柳蜃叹了口气,一脸愧疚道:“我没想到柳诚居然敢背着我与胡诌勾结,如我能早点发现,或许胡老弟你也不用在春曲馆受那番羞辱。”
胡横一脸淡然道:“镇公您不必挂怀,出卖我的人已经死了,羞辱我的人现在也死了,活人又何必再去跟死人计较这些?”
“好!”
柳蜃眼露赞叹道:“其实从你来到五仙镇开始,我就觉得你比胡诌更适合镇公这个位置。只可惜谁来接手五仙镇,是你们胡家自己内部的事情,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.”
“镇公何出此言?”
胡横坐到柳蜃对面,举止大方,不卑不亢。
“五仙镇能成为整个东北道五环唯一的核心,靠的可不是柳家的威势,而是一刀一枪实打实拼出来的。可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,其余四大卫镇多年来始终贼心不死,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将我们取而代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