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把永远随身携带的、也最珍视的穿刺剑和砍剑展示给奈娜看。穿刺剑是他家族的传家遗物,砍剑则是他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,剑鞘上还镶嵌着一颗心形的红宝石。
“老头死后,我确实想过复仇,但是后来觉得没有意义,毕竟我做什么,他都不会再活过来的。而且,我知道他会希望我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活,就像他为自己的共和理想而活那样。”
“但你还是和我一起去王都了,为什么?”
“……明知故问。”
奈娜开心地笑了,整个人扑上去,趴到他的胸前戳着他的肌肉玩,好奇地问:“所以,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?”
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腰,说:“如果只是说开始被你吸引的话,现在回想起来,可能就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第二天。不过,从郊野夏宫把你救出来的时候,我才意识到……”
他突然打住话头,难得露出有些不自在的神情。
奈娜扯了扯他的头发,“意识到什么?快说!”
他一下抱紧了她,低声说:“看你当时那么痛苦的样子,我……恨不得帮你痛,我学着小时候看见的父亲照顾病床上的母亲那样,照顾着你。那时候,我就意识到,我没救了,会做你一辈子的奴隶和禁脔。”
奈娜被说得心里一阵悸动,凑过去和他深深地吻在一起。
这个吻结束后,伯塔掐了一把她的腰,“所以,你呢?”
“我怎么了?”奈娜也学他平常一样,笑眯眯地逗他。
他两只手捏住她的脸,禁止她装傻,“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?”
意识到他必须要听到答案,奈娜认真想了想,然后说:“应该就是你带我进王都的那一天晚上。”
“噢,”他冷哼了一声,“比我喜欢你晚那么多。”
“……你也不想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,我没恨你就不错了!你那时候还说我又瘦又小,不是你喜欢的类型……”
他闷笑了几声,伸手抱住她,“我早就改变主意了,我觉得你这样最好了,哪里也不用改,而且你一点也不小,这里明明很大……”
奈娜一巴掌拍掉了他乱摸的手。
“对了,奈娜,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啊,什么?”
“不开心的时候,就打我吧,别再伤害自己,也别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。你太容易想太多了,其实,很多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陪着你做就好了。”
奈娜想了半天,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两人第一次做时,他说的那句“不开心就打我吧”。她有些感动,但又有些莫名的犹豫,最后才低声开口:“但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,我知道你不喜欢王都的政治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……实话说,我也不喜欢。做女王的时候,我真的好不快乐,也找不到这个身份的意义,只是凭借责任感坚持下去而已。我甚至认为,这个国家没有王来统治,也依旧能运作得很好,甚至是更好,我不想变成为手握权力而手握权力的人,不想变成利维那样。”
“那我们回去,处理完所有你放不下的事,然后就去做自己真的想要做的事情。”
“但是……我们要干什么呢?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……”奈娜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。
“干什么都可以,去哪里也都可以,你说过你想去看的地方,我都可以带你去。如果你担心的是钱,放心,我的钱全部给你,你一辈子也花不完。至于要做什么,你其实不是之前就对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了吗,你说你想要将斯卡人的诗歌和歌曲汇总起来,还说想要记录下真实的民俗历史,而不是我们小时候学到的那些虚假的贵族历史。奈娜,只要你想,就不需要向任何命运妥协,你热爱的诗歌的世界依然能够安然无恙地存在,而对我来说,除了你之外,世上没有任何需要遵循的规则可言。”
奈娜被说得十分向往,可在这美妙的感觉之外,不安全感也涌了上来,使她心头一酸,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,“可是真的可以吗?我觉得根本不可能,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,我根本不可能幸福的,而且……我害怕被你抛弃。”
她说出了内心最深的恐惧,自从十六岁那年被利维抛弃,再到成为女王后经历那些胆战心惊,她已经几乎无法再相信任何人,更别说相信这种承诺。
伯塔坐起来,擦掉她的眼泪,以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对她说:“奈娜,我和我的父亲很像,一旦认定了谁,永远都不会反悔。”
这是伯塔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这一点。就像希克斯说的一样,他确实和他的父亲很像,一直以来在内心深处有一些浪漫甚至天真的想法,向往父母间那样忠诚又深刻的爱情,只是从来没想过会遇到真的让他愿意低头的人。
他怕她不相信,于是拿出一把小匕首,居然就将自己剑鞘上那颗璀璨夺目的心形红色宝石剜了出来,放进奈娜的手心里。
“我父亲给我母亲的,她死后就留给了我,现在我给你,作为我对你的承诺。”
奈娜还在流泪,却又因为他的话语和举动而感到心里暖洋洋的。她握住宝石,轻声“嗯”了一下,问:“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我想至少要在二月之前回去。”
伯塔想了想,“就篝火夜结束之后,怎么样?正好这两天你可以告诉我你具体在担忧的事情,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该怎么办,然后,我也想顺便教你一些基本的防身术。”
奈娜感到一种有所依靠的安心,点头道:“好。”
伯塔突然笑嘻嘻地说:“女王陛下,我有个提议,回去后,先找到你讨厌的人,排成一列,然后我当着你的面,每个揍一拳,第一个就揍利维。”
奈娜忍不住破涕为笑,“你怎么说也是贵族后裔,这样像街头流氓欺负人,听起来太不像话。”
他挑了挑眉,“那又怎么样,你难道不想看他被打?”
“想。”
看她终于被他逗笑,伯塔也高兴起来,再度抱住她,亲了又亲。
她在壁炉旁躺下来,看向窗户外的黑影,耳边是隐约呼啸的寒风,内心却不再感到害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