嘈杂且带着浓重年代感的绿皮火车站里,方正紧跟着张锟的身后,却又时不时地后退两步,再上前两步,不断地与他拉开距离又重新接近。
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因他的动作而变幻的景象。
拥挤的人群里,大包小包堆得满满当当,每个人都带着警惕的神色,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一切。
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在人群中穿梭,眼神在那些包裹中四处游移。
这个火车站里到底有多少人?
方正自己也数不清,因为人数在不断变化着。
或许是一百、两百,又或许是三百、四百,甚至更多。
这个火车站,和团结屯作为一个封闭的集合不同,更像是众多不同集合的交汇点。
在这个点上,太多不同的东西交织在一起,却又泾渭分明。
除了方正之外,存在于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无法认知到对方的存在,却依然在默默交互,产生着一些凌乱而可怕的变化。
方正像一个独立在外的旁观者,每一步走过,都在挤进一个不同的视角。
交错拥挤的人群,嘈杂的交谈声,都在不断变化着,看不到一个重复的人脸,听不到一句熟悉的声音。
人群的数量在不断变化,他们的衣服,他们的时代也在悄然间变动着。
方正能看到,不远处有几个衣着破旧不堪,神态萎靡,头上顶着青皮,后脑勺留着一条干枯大辫子的中年男子,正五体投地,身体瑟瑟发抖地不断磕着头,不知道是在跪拜谁。
而就在他们面前,一名肥胖的中年大妈毫无顾忌地坐在椅子上抠着脚,另一只手拿着手机,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着。
手机里传来刺耳难听的广场舞音响声,可不管再怎么仔细地听,都没办法从那刺耳难听的声音中分辨出到底是在唱些什么。
又在大妈的隔壁,一名浑身乱七八糟地裹着破布和绷带,浑身都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影,似乎正寒冷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。
他包裹全身的绷带肮脏发黄,似乎包裹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畸形肿块,不断渗出一些粘液,散发出一股让人避之不及的恶臭。
唯一能看到一点的眼部皮肤,还有大面积的溃烂。
随着方正一步步落后,与张锟的距离越来越远,周围的一切变化越发频繁,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的场景共同出现,扭曲变化为难以名状的混沌领域。
只是,在这疯狂变化的各种场景中,一些黑漆漆的影子,不知不觉地显现出来。
方正自己,也在不知不觉中,出现在了有些肮脏发臭的旧车厢中,看着哐哐作响的玻璃窗外,越发密集的那些黑影。
一个两个三个……
越来越多越来越密,无法数清数量,身高也变化不定的黑色影子逐渐从变化的人群中不时地出现,并在不断的出现与消失中,与方正的距离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……
伴随黑色影子的靠近,变换的场景中喧闹混乱的声音也越发密集,逐渐交叠为无处不在的尖叫。
而方正自然不会慌张,满怀兴致地捕捉着那些疯狂变幻的场景,干脆地向其中投入无数的自己,一开始向着那些黑影追赶而去。
只是,那无数扭曲的黑影不管如何追赶,显现出的距离都没有任何变化,只有它们向着方正靠近的同时,距离才会发生显著的变化。
“喂!”突然间,随着一声大吼,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、肮脏破旧的车厢,还有那喧闹嘈杂、含糊不清的随着变幻的场景一同消散。
但一下子固定下来的场景中,隐藏在人群中还有最后一道漆黑的影子没有立刻消散,正在死死地瞪着方正,不断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并向后退去。
在密集的人群中,方正随手轰了一拳,伴随着空间的扭曲开裂,重新愈合后的空间里,黑影再也看不到踪影。
“真他妈是不想活了是吧?连老子的钱包都敢偷!”拥挤嘈杂的绿皮火车站中,一声大吼把周围等待上车的乘客震得耳朵一痛,就连玻璃都震得哐哐响,嘈杂不堪的火车站,因为这一声大吼而直接安静了下来。
而声音的来源处,高大如熊的人影身边,像是有着无形的力场一般,让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一个宽敞的空间。
此刻,张锟就像拎小鸡仔一样,单手拎着一名年轻小偷的脖子,毫不费力地单手平举,将其拎在空中。
小偷的双腿在空中扑腾着挣扎,双手青筋暴起,拼了命地想要把自己脖子上的那只黑铁大手掰开,却连一根小拇指都掰不动。
黑铁般的大手只是稍稍用力,小偷整个人就因窒息而屎尿齐出,一下子昏死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