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带任何行李,全身上下空落落得像还未离开,只是眼中多了一味嘲弄。
——他真的很有趣。
当我们评价一位作者无法控制角色时,大多基于他们不小心让自己创作的角色说出另一个角色才会说的话,做了另一个角色才会做的事。而眼下,她就像面对这那个角色。
一年前,谁试图让她相信这件事是他主导的,她一定替他控诉那人侵犯名誉权。
但她没有丝毫表露,反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顺从而不设防。她声音很轻:“为什么要特意来接我呢?”
“……最近伦敦有些……不太安全。”
她想为他短暂的犹豫笑出声。伦敦不太安全——他应该知道伦敦不太安全的原因,所以才特地来接她吗?或许她还需要诚心道谢,致信表示感激。
“是打仗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他飞快地接话,在她意味深长的注视下,也觉得这个回答很可笑,“现在形势诡谲,谁也说不清楚,也许下一秒,战争就来了。”
时隔一月,白崖依旧是一块稳稳摆在海浪上的抹茶蛋糕,切开后,显露出纯白的蛋糕坯。它那岿然不动的沉默让所有人都相信,即使再过去一百个月,一百个年头,这块蛋糕也不会坍塌。
无论是年月,还是战争,对于地质来说不过弹指一挥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那天地难寻的景色。如果这个决定真的错了,如果我真的有一天活不下去了——就到这里来,这里永远让我消失的地方。
没有哪个巫师喜欢用幻影移形,自己弄断自己一条胳膊的风险太大。他们乘了一辆坎特伯雷到伦敦的巫师火车。车上空空荡荡,给了凯瑟琳充足的空间游荡,不必坐在一个地方大眼瞪小眼。
她从车头绕道车尾,打开最后一扇门,风如泄洪灌入。她压下头发,走到车厢外,另一只手抓着防护栏杆。金属栏杆冰得像凝了一层晚霜。火车在既定的轨道上向后急急退去,越接近伦敦,天空越凝重。
就像她的过去……巴黎、加来、多弗、坎特伯雷……她绕了个大圈,最终回到了起点。
纵有晨光,也稍纵即逝;纵有亮色,也如烟云散。十八岁对她来说是一场盛大幻灭。
在伦敦的边缘,视线内出现了几处魔法的硝烟,浮现又掠去。黑魔法留下的痕迹逐渐显现。只有巫师能看见,所以并未让附近的麻瓜生疑。她隐隐感到,战争不是书上那样,两军一字排开,只待军号吹响,万箭齐发。它更像树干的虫卵,没人知道有蛀虫藏在里面,又什么时候破卵而出,把一座城市从里到外吃得干干净净。生活也是这样,永远不知道蛀虫藏在哪里,在你最快乐的时候,狠狠咬上一口。', '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