约摸过了一个小时，本杰明便风风火火的赶到这里： “哎呀！我的安德森先生，您没事吧？” “劳您挂心了，还要多谢您、把我从绑匪手中救出来。” 安德森跟他握了握手，还不忘阴阳了菲尔身后的约尔一句。 “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！”本杰明自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，又朝菲尔伸出手来： “好久不见，菲尔先生，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？” “不走了，现在重任在身啊！” 菲尔先是瞟了安德森一眼，这才又朝着本杰明笑道： “夫人已经交代我了，接下来就留在伦敦，配合您跟安德森先生的“大计划”！” “哦？安夫人？” 本杰明正奇怪、安怎么也掺和进来了，旁边的安德森便抢先开口： “本杰明爵士，可否借一步说话？” “呃…”本杰明又是一愣，看了看安德森，又看了看菲尔，这才尬笑着点了点头，跟他走到一边说话： “安德森先生，是不是…出什么事了？” 然而，安德森却是踟蹰不定、一脸难为情的样子，小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… “您倒是说啊？”见安德森这副模样，本杰明一下子就急了：“难不成…阿方斯先生还是希望您回加莱？” “唉…”感觉情绪铺垫得差不多了，安德森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： “老爷不是让我回加莱，而是…希望您跑一趟加莱。” “我跑一趟加莱？”本杰明又是一愣，随即又是一脸古怪： “不就是让我去一趟加莱嘛？我还没说什么、您怎么唉声叹气的？” “您只知其一、不知其二啊…” 安德森又重重叹了一口气，将本杰明又拉近一步，压低声音小声道： “如果我没猜错，您应该是给老爷写信、说了“大计划”的事情吧？” “是啊！这么大的事，我肯定得问问阿方斯先生的意见不是？” 本杰明说着说着，便发现安德森脸色越发难看，顿时又紧张起来：“难道…不能说？” “说起来…这事还得怪我。”安德森一脸自责道： “您也知道，咱们在筹划“大计划”的时候，一切都还算顺利； 可前后才几天，我就中毒了…老爷就怀疑，是咱们走漏了风声； 菲尔这次过来，还带了夫人的信，说老爷要重新考虑“大计划”一事…” “什么？！！”本杰明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：他们都布局到这了，阿方斯却不玩了？ 可再想想，这事还真不能全怪阿方斯。 没错，他们是知道、因为安妮海德的事，安德森跟约克公爵结了怨，但阿方斯不知道啊！ 再说了，安德森到底为什么中毒，在审查获得突破性进展之前，本杰明也一无所知； 这种情况下，阿方斯往最坏处想也无可厚非；就此放弃“大计划”，倒也同样说得通。 只是…阿方斯还没有深陷其中，他自然想就此收手；但本杰明不行，无论如何、他都要把“大计划”进行下去！ “您也知道，咱们现在是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。”见本杰明急了，安德森更是添油加醋： “桑维奇伯爵大人那边已经联络好了，卡文迪许爵士那边也谈妥了，再加上诺福克公爵大人的帮忙… 现在放弃了“大计划”，那得多可惜啊？这不，我才给夫人写了信，请夫人帮忙说服老爷。” 安德森这么一说，倒也让本杰明明白了前因后果： 最初是阿方斯提出的“大计划”，由安德森推进、又把自己拖下水； 结果啥都谈好了，安德森却突然中毒，让阿方斯临阵退缩、想放弃“大计划”； 但安德森又不愿意放弃，这才又找了有共同利益的安，让她来劝说阿方斯继续支持“大计划”。 这一刻，本杰明终于明白、安德森找自己的用意： “那您的意思是…我这次去加莱，需要说服阿方斯先生，让他继续支持我们的“大计划”？” “没错！”见本杰明上道，安德森更是趁热打铁、又是一通忽悠： “夫人是坚决支持咱们这么做的，但老爷考虑得更多，心中还有一些顾忌； 如果您能打消老爷的顾忌，再有夫人从旁说服，老爷一定会继续支持我们的。” 这话有道理吗？有。 但本杰明也是老江湖了，他吃过的盐、比别人吃的面包还多，可没那么好忽悠。 没错，安德森中毒，确实有可能让阿方斯心生顾忌； 可安都能看出“大计划”背后的利益，阿方斯能看不出来？ 如果阿方斯不是心生顾忌、而是想分到更多呢？ 兴许阿方斯就是故意制造这个绑架案、再借口要退出“大计划”，以获取更多的主动权？ 如果阿方斯是“大计划”的主导方，他就需要向自己让利；可换成自己去说服他，就该自己向他让利了… 本杰明自然是不愿意让利的，可他又不愿意放弃“大计划”、也不愿意得罪安德森； 想到这里，本杰明干脆来了个欲拒还迎的套路： “安德森先生，这“大计划”本是阿方斯先生提出的，这里面有多少利益，他应当一清二楚； 要打消他的顾忌，要么是彻底解决问题，要么是让他看到更多的利益，您觉得…我应该选择哪一种？” 三两句话，便把安德森怼得无言以对！ 安德森不是说、让本杰明去打消阿方斯的顾忌吗？好嘛，本杰明干脆给他两个选择，看他选哪个？ 选第一个，就得解决问题，但…问题是什么呢？ 是安德森中毒的真相。 真相阿方斯有吗？有，就是他让安德森服毒的，但这个真相不能说，更不能让本杰明知道！ 那就编一个？也行，只要安德森找到一个合适的背锅侠，倒也可以解决问题； 难就难在…谁来当背锅侠？ 约克公爵？不行。 安德森要把约克公爵推出来，就得把他跟安妮海德的事也捅出去； 可这事不但事关约克公爵的颜面，更关系着阿方斯跟斯图亚特王室、跟阿尔弗雷德一家的关系； 明明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事，安德森却要挑明了说，那不是没事找抽、非逼着阿方斯收拾他一顿？ 那就艾伯特？也不行。 艾伯特为什么跟安德森起冲突？究其原因，其实是他自己嘴贱，非得去调戏一下约尔； 若是被绑架之前、安德森倒是可以找个借口掩盖过去，再找个机会弄死艾伯特，这事就随他编了； 可现在不同，约尔马上就要去加莱面见阿方斯；而菲尔也是好容易才说服约尔、让她不要出卖安； 若是安德森这时候背刺她一把，把艾伯特弄死，你看约尔会不会把安、菲尔跟他的事，一口气全抖出来？ 到那时，约尔死不死他不知道，安德森自己肯定是得死的！ 那找不到背锅侠，就换一个方案、让阿方斯看到更多的好处？ 其实也不行。 为什么？因为蛋糕就那么大，阿方斯多得越多，其他人能分的就越少； 再说了，阿方斯的胃口向来很大，也不是一点蝇头小利可以打发的，真要说服他，就必须下重本！ 那这个重本，是从安德森那一份里头拿，还是从本杰明那一份里面拿？亦或者从所有人的嘴边拿？ “咳咳…”安德森连连咳嗽起来，以掩盖自身的尴尬：“您看这样行不行，咱们聊一点长远的东西…” “长远的？什么才算长远？”本杰明进一步压低声音：“难不成…将来支持莫勒家族的少爷当新国王？” “如果有，也不是不可以…”安德森尬笑起来，连忙又摆摆手道： “开玩笑，只是开个玩笑，我想说的是…承兑券的事。” “承兑券？”本杰明眉头一挑：“这不是阿方斯先生自己的生意吗？怎么？阿方斯先生要把承兑券放到英国？” “这是肯定要放的，老爷之前就跟安德里格斯先生谈过这事； 老爷希望他们设立一个资产过百万英镑的大银行，对承兑券进行承兑。” 安德森继续给本杰明画大饼：“您看，找别人的银行承兑，哪有自己直接发行承兑券赚钱，是吧？ 依我看，如果咱们的“大计划”能顺利推行，就让老爷把承兑券放到这边，让承兑券在全国流通！ 您想想，这么大的利润，老爷不可能看不上，是吧？” 安德森没说错，这么大的利润，阿方斯当然看得上。 可问题又来了：这么大的利润，本杰明也看上了！ 威廉?配第的《赋税论》是做过统计的，本杰明自己也看过，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： 在英国本土，每年需要900万英镑的金银货币进行流通！ 这可是900万英镑！ 如果把它们都变成承兑券，不说印一英镑就血赚一英镑，那也差不了太多吧？ 而这还仅仅是流通，经济是会发展的，财富也是会增长的，每年增加的新铸币，那就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啊！ 这么大的生意，要是全让给了阿方斯，那本杰明绝对是史上第一傻瓜！ “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，安德森先生。”本杰明清了清嗓子： “承兑券可是大买卖，不说咱们，就是安德里格斯先生，他们也不会拱手相让吧？ 再说了，就算他们舍得让，我也代表不了所有人，更没有资格给阿方斯先生许诺； 要我说，把它当做一个生意、跟阿方斯先生合伙做起来还行，当筹码？我看还是算了。” 本杰明都说到这份上了，安德森哪能不知道、他在想什么？ 让安德森头疼的是，承兑券这桩买卖，他真做不了主，也不敢替阿方斯做主！ 荷兰人做出多少让步，才拿到40%的股份？安德里格斯直接给出100万英镑的银行，也只敢要10%的股份； 但凡从里头抠一点出来，那都是几十万、上百万的利益； 别说安德森抠不出来，就算抠得出来，也肯定是留给自己、而不是给本杰明啊！ 既然承兑券这条路也走不通，安德森就只能开动脑筋、挖掘出更多的利益来… 要说这“大计划”的利益，自然是有的，比起表面上的冰山一角，更多的的利益，反而潜藏在深水区。 最简单粗暴的，就是新大陆的殖民地了。 从加勒比海的向风群岛，到哈尔逊河流域的众多殖民地，名义上都是属于国王所有； 如果国王没了，那大家是不是可以拿出来分一分，然后各自开发、一起赚大钱呢？ 还有就是航线。 比起荷兰人那些成熟的贸易航线，正四处发掘新航路的英国航海家们，反而掌握了更多的黄金航线； 比方说，当下穿越南美洲的海峡就两个：一个是西班牙人把持的麦哲伦海峡，另一个就是英国人发现的德雷克海峡； 又比方说，未来的三角贸易航线，从非洲到新大陆、再从新大陆到英国的航线，也牢牢把持在英国人手中。 可惜的是，无论殖民地、还是黄金航线，这都是本杰明他们自留的金矿，怎么可能拿出来跟阿方斯分享呢？ 因此，安德森还得继续深挖，找到本杰明他们还未触及、又足以打动阿方斯的利益所在。 老实说，这并不容易找；但幸运的是，安德森恰巧知道一个：造船业！ 在阿方斯发展造船业之前，法兰西的造船工业被英国远远的甩在后头，连风帆战列舰都造不出来； 可随着加莱造船业的迅速发展，法兰西造船业不但实现了反超，而且把他们打得找不着北！ 现在，说到商船，荷兰有代表性的福禄特商船，法兰西有性价比更高的斯库纳商船，英国有什么？ 啥也没有。 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，就是被共济会舰队一通胖揍的、脱胎于西班牙盖伦船的“女王船”。 这种情况下，如果他们愿意引进阿方斯的船厂，购买阿方斯的商船参与贸易，他们得赚多少钱？ 而阿方斯呢？一口气拿到一个国家的造船订单，那他又得赚多少钱？ 确定此事大有可为，安德森这才再度开口：“如果您不愿意用承兑券当筹码，那您是否愿意，将造船厂当做筹码呢？”